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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菜籃子盛滿南郊月

    發布時間:2025-05-28 16:43:49 | 來源:中國網 | 作者: | 責任編輯:吳一凡

    南門河宛如一條銀鏈子,將南郊村和杉木橋農貿市場隔成兩岸。南郊村第十生產隊,像片青葉子嵌在寧鄉城南的田壟間。娘自從嫁到楊家,便成了南門河對岸菜市里永不歇氣的菜農。從晨霧到暮色,從春韭到冬芹,她用竹扁擔挑起四十一載光陰,把一茬茬鮮菜挑進城關鎮人的飯碗,也挑成了姐姐和我長大的年輪。

    菜園最鬧騰的時候總在下午。絲瓜藤爬滿籬笆的盛夏,娘老踩著太陽落山去摘瓜,竹籃掛在腰間,像個月牙吊在綠云里。她輕輕撥開藤蔓,摸著瓜蒂時總要念叨:“莫碰壞藤,明天還有得摘哩?!薄斑@瓜嫩生生,明早自由市場能賣兩角錢一斤?!鼻嗥そz瓜在夕陽里泛著油光,我踮起腳要幫忙,她卻趕我:“細伢子莫礙事,去樹底下歇涼!”話沒講完,一條胖絲瓜“咚”地砸地上,惹得我拍手笑彎了腰。

    九月辣椒紅得晃眼,娘摘椒時總要戴頂破草帽,彎腰時,白頭發和紅辣椒絞在一起,活脫脫像灶屋里貼的年畫。我趁母親不注意,偷吃個尖辣椒,辣得直跳腳。娘見我這副模樣,又好氣又好笑,邊剪邊教我認辣:“尖腦殼辣得跳,圓肚皮辣得香?!彼牙苯饭R桓酏R:“賣相好,價才高?!奔舻丁斑沁恰甭暲?,娘教我認市價:“紅椒一毛二,青椒九分,秤要平,心要正?!?/p>

    秋后南瓜黃澄澄躺在地里,娘專挑大個的讓我抱。南瓜皮亮得能照人,我摟在懷里像抱個金娃娃。我走得歪歪扭扭,娘在后頭扯著嗓子:“慢點走!瓜屁股朝下,要不爛得快!”裝筐時她教我認老嫩:“敲著空空響是老瓜,悶聲是嫩瓜?!笨晌铱偸乔貌粶?,每次都敲得母親直搖頭:“你這手,賣菜要倒貼錢?!痹掚m如此,但第二天帶去趕集,還是那些“賠錢瓜”,用新扯的芹菜蓋著,賣得特水靈。

    “韭菜要割得齊整,捆得松泛?!蹦锒自诘仡^,把黃葉子一根根擇干凈,稻草捆菜總要留兩指寬?!袄K子勒緊了菜蔫巴,松了路上要散架?!蹦锢Φ木虏艘唤镆焕?,碼得像排隊的小學生。擇紅莧菜更費工夫,娘捏著葉柄一扯,梗子一抖,爛葉子簌簌掉,剩下紅艷艷的稈?!扒{菜紅得正,買菜的才中意?!奔糗磔镒羁际炙?。娘“嚓嚓”兩下,菜葉子齊刷刷像用尺子比著切,隔壁謝嬸總夸:“嫂子捆的菜,比我家閨女梳的頭還光溜!”娘剪完一筐,便用稻草扎成小把:“茼蒿嫩得很,捆緊了要淌水?!庇幸换匚彝祽邪巡堇K繞松了,她就板臉:“賣菜最怕‘水貨’,滴答水,價錢要跌三成?!?/p>

    洗菜是娘最松快的辰光。只見她蹲在塘邊石板上,把小白菜浸在水里搓洗?!安讼慈橐姳拘?,人活一世守清白?!毕辞鄄烁屑?,青桿白根一根根理直溜:“芹菜站得直,價錢賣得高?!彼晣W嘩里,她哼著小調:“南門河水清又清,種菜人家手不?!蹦菚r候的我,尚不懂得這歌聲里藏著的深意,只覺得娘唱得歡快。后來才漸漸明白,她唱的是自己這一生,在這片土地上辛勤勞作、堅守本心的命運。

    擔菜到六隊冷水氹,娘總要歇口氣。把芹菜茼蒿浸在塘里,菜葉子更水靈?!袄渌ひ患?,菜就活泛了?!蔽铱此樽訌娜~尖往下掉,像撒了一把碎星星。她擰著浸好的菜,卻忍不住輕聲嘆氣:“這水冰得骨頭縫疼?!笨傻诙?,菜還是浸得比頭天更久。

    杉木橋農貿市場早先叫龍頭灣自由市場,攤子擺得亂糟糟。娘的菜筐總擱在市場口子上:“這里過路人多,賣得快?!蓖尥薏藙偵鲜心菚?,她半夜四點去占位子,回來時筐底結著霜。我問娘冷不冷,她只是笑道:“菜價俏,凍得值!”三九天賣芹菜最遭罪,她裹著老棉襖在雪地里站成冰坨子,腰疼得直不起來。

    父親每個月從煤炭壩礦上回來,渾身帶著煤渣味。他放下帆布包,第一件事就是摸出半截粉筆頭,在杉木柜門上細細地畫下記賬的橫道。娘則在一旁數著零錢,向父親報著賬目。父親懸著手腕:“芹菜二百斤,卌五塊”,粉筆灰撲簌簌掉進磚縫??匆姟扒{”字寫成“見”,娘笑他“睜眼瞎”,他也不生氣,拿起抹布擦掉重寫,水印子在柜門上暈開。月底最后一筆,定要用紅粉筆畫個秤砣:“鎮得住財運?!倍晗聛?,柜門成了活賬本,粉筆字蓋著粉筆字,像韭菜割了又長。

    一九九〇年秋天,我進城西中學讀初一。北京辦亞運會那陣,我天天清早蹬著二八杠陪娘趕集,再去上學。亞運會開幕那天雞還沒叫,杉木橋市場里,娘把帶露水的芹菜碼成綠柱子,從圍裙兜里摸出零票子數了三遍,換來帶著油墨香的《亞運快報》。路燈底下,她突然指著報紙上《銀牌得主賽后專訪》欄目配的照片:“快看,你表姐夫王道明!”報紙上鐵餅運動員黑油油的膀子發亮,“人家甩鐵餅要轉三圈半,你背書也要轉著彎想?!彼ㄔ诓丝鹧厣辖Y冰碴,娘把報紙鋪在秤盤上:“讀書和甩鐵餅,都要腰桿子吃勁?!彼趫蠹垟底稚夏芍樽?,娘教我打算盤:“看報紙要像擇菜,老幫子要扔,嫩芯子要留?!眮嗊\會十六天,娘便用賣芹菜的錢給我買了十六張報。那些發黃的報紙我存到現在,紙角卷著芹菜味,混著那年清早的霜氣,在日子里漚成了洗不掉的墨味。

    四十一年種菜賣菜,娘的腳印早已刻在泥巴路、水泥路上。從南郊十隊過九隊、八隊大路,經六隊冷水氹,南門橋石欄桿照過她早晚的身影。下雨天披蓑衣,毒日頭戴斗笠,扁擔壓彎的脊梁,撐起我們姐弟讀書路。她老說:“菜是往土里鉆的,賣菜人的眼是朝天上看的?!辈疬w那年,菜地成了樓房地基。娘摸著最后一筐芹菜喃喃:“地沒了,人還在……”娘的根早扎在我們血脈里。如今每回到菜市,總想起娘浸水的芹菜、捆扎的茼蒿,想起亞運報紙的油墨香,想起柜門上斑斑點點的粉筆印。

    南郊村的賣菜人,五更起擔星作伴,南門河水照早霞。娘也是如此,總在雞叫前涮凈菜筐,露水順著芹菜葉滴答,她常說“秤砣往下沉三分,人心往上抬一寸”。冷水茼蒿泛青玉,火紅椒籽凝朱砂。這些水靈靈的菜,是南郊給城關寫的家信,字字帶著塘水清甜,行行透著泥土溫熱。如今每經過菜攤子,那捆得齊整的還在風里輕晃的韭菜,像極了娘衣裳上別著的那彎月光,照著菜根在血脈里悄悄生長。(楊海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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